林不归

去做自由的风

【邦信】猫性。伍




韩信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。

梦里满是喧嚣的人声,他在熙攘的集市,被阴暗狭窄的铁笼禁锢。这个视角能看到深深浅浅的水洼被人踩得飞溅,看到被地痞流氓推倒在地的妇女,看到貌似不谙世事的孩童从路人口袋里摸走钱包,看尽人世一切的恶。

他不懂自己从哪来,到哪去。不时有路人惊奇的目光让他深刻意识到,他是不同的。

那家店主对他不算太好,也不是很坏。大概是带着大捞一笔的心情养着他,吃喝算是不愁,但也绝对不舒服。

有人来店里想带他走,他极度不配合地挠伤了客人,店主恼羞成怒地踹了一脚铁笼,喉间传来一阵强烈的窒息感,他被粗暴地扯着连着项圈的铁链拖了出去。

韩信趴在地上,铁链收得很短锁在笼子边,他没有办法移开脑袋,只能保持这样屈辱的姿势。身边的男人抓着他的手,粗暴地修理着指甲,指甲钳几乎每一下都嵌进肉里,一阵阵尖锐的疼痛刺激着神经。他红了眼,猛地挣扎却被死死抓住,铁链被抖得叮叮当当一片乱响。

韩信倏忽睁眼,看到刘邦坐在身边,神色似乎有些担忧。指尖传来一阵阵暖意,一低头,才发现刘邦握着他的手。

几乎是瞬间,他把手抽了回来,藏在身后。梦里的疼仿佛还残留在手上,韩信不安地喘息着,只觉得心跳剧烈得快要窒息。

“别怕。”刘邦又伸手把他脑袋上高高立起的毛耳朵压回去,凑近了安抚地亲亲他额头。

韩信觉得自己大概还在梦里,等他醒的时候,刘邦还是那个刘邦,无论如何也不愿碰他一下的刘邦。

韩信爬起来坐着,呆呆地看着前方,似乎还没回过神来。月光悄悄撒进来,带着一点清幽的花香。

落地窗外面路过一只花白的野猫,扭头朝屋里看了一眼。韩信紧张起来,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善的低吼。野猫受惊地弓起身子,盯着他一步步后退。

韩信看着它消失在夜色里,才稍稍放松了些。转过头看到刘邦,犹豫了一下,还是凑过来蹭了蹭他的手。

刘邦摸着他的脑袋,心情有些复杂。都说喜欢一朵花是把它摘下带回家,而爱则是用心浇灌它。不得不承认,他对这个小家伙是上心了。他的确是不想伤了韩信,那天才会拒绝他。至少在确定韩信上真心的还是仅仅因为发情期如此之前,刘邦不会碰他。

但最近小家伙的越来越亲他,动作也越来越大胆。虽然能等,刘邦到底也不是圣人,没有那般坐怀不乱的定力。他看着舒服得打小呼噜的韩信,自言自语一般道:“小东西,你可别让我等太久了。

韩信睁开眼看着他,听不懂他说什么,于是歪了歪脑袋。晨光照进屋子,带着一层温暖的浅金色

“我今天要出门,你自己在家呆着,别乱跑知道吗。”虽然知道他听不懂,刘邦还是习惯对着他说话。直到韩信似懂非懂的点点头,才起身准备出门。

直到听到了大门被关上的声音,韩信才爬下床,溜溜哒哒在屋子里四处晃悠,日常巡视自己的领地。欺负一下客厅的鱼,然后跑到阳台上喂鸟。

韩信刚打开落地窗,就发现那只乌鸦已经站在栏杆上等着了。乌鸦也看到了他,嘴里叼着一串红色的果实,飞到了韩信肩头,送到他面前。

韩信看看他,想起了上一次这只大鸟带来的果实甜甜的,味道还不错,于是顺从地张嘴咬下。

一瞬间,韩信的表情扭曲了。刚想吐出来,不料大鸟突然吼了一嗓子。韩信吓得一个激灵,吞了下去,只留下酸苦的味道在嘴里蔓延。秦缓看着韩信的脸皱成包子,有点想笑,拍拍翅膀飞到一边,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颗桂花糖。

秦缓知道以前的韩信最喜欢的就是这玩意儿。那时候的刘邦原本对厨艺一窍不通,却硬是学会了做这个小东西,才终于成功把韩信拐到了自己房里。

韩信含着糖,香甜的味道充斥在嘴里,渐渐的,这味道竟是越来越熟悉。

韩信垂着眼,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戴着的项圈。

许久,韩信有些疲惫地回到房间里,突然发现平时紧闭的衣柜打开了一条缝隙。

-

这天傍晚,回到家的刘邦意外地没看见小家伙蹲在玄关迎接。刘邦找遍了所有屋子,甚至翻了翻床底。刘邦站在自己屋内,皱着眉环视着四周,忽然想到了什么,伸手打开衣柜。

夕阳照进柜子,洒落在小家伙身上。韩信抱着他的围巾,身下垫着大衣,身上还盖着他的衬衫。

纤长的大白腿毫无遮掩地伸出来,长尾巴绕着大腿打弯儿,勾人得紧。

平时睡觉警惕性很高的韩信此时居然完全没被吵醒,甚至还蹭了蹭脑袋。软绵绵的耳朵蹭在软绵绵的围巾上,让刘邦突然有蹂躏的欲望。

一分钟后,韩信被揉醒了。他十分不满地瞪着刘邦,张嘴一口咬在刘邦的食指上。

刘邦看着他没说话,韩信眨眨眼和他对视,小虎牙磨着嘴里的手指,一时咬也不是放也不是。

直到刘邦做出要抽出手抖动作,韩信才顺势松了口。韩信最近似乎是牙痒痒,看到什么都想咬一口,被制止的次数多了,就开始咬刘邦。

但这都是轻的,因为小家伙不会咬伤他。但韩信毕竟体型比真正的猫大多了,又能折腾。时不时就把房间弄乱一下,或者让毯子从房子的角落跑到另一个角落。

虽然有时候确实让刘邦挺头疼的,但只要小家伙一撒娇他就瞬间忘记了生气,只顾着陪他玩了。

刘邦觉得自己很有向猫奴发展的潜质。



夜里,刘邦从浴室出来,正准备去把小家伙抓上床睡觉。却发现韩信就光着身子蹲在床上,望着浴室的方向,看起来乖得不得了。

他刚坐到床上,手腕就被小家伙身后绕过来的长尾巴缠住了。韩信没穿衣服,裸露着大片的白皙肌肤,也许是洗完澡发热的缘故微微泛红。

刘邦挑眉,手腕一番抓住了尾巴尖儿在手里玩弄。小家伙的尾巴敏感得不行,握在手里都能感觉到他全身微颤。

韩信红着脸慢慢地凑近了他。刘邦没动弹,倒是想看看小家伙想干什么。却不料下一秒,面前那张漂亮的脸突然放大,唇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。

刘邦觉得自己一定是第一个被主子强吻的铲屎官。韩信对这种事显然很生疏,甚至可以说毫无技巧,只是单纯的舔咬。刘邦伸出手,把他光裸的身子搂紧怀里。他的手有些凉,碰到韩信身上引来一阵阵颤抖。

青涩的吻简简单单勾起了刘邦沉寂已久的情欲,他抬手扣住人后脑勺,加深了这个吻。韩信被吻得脑子发懵,呆呆地看着他,突然就红了眼眶。

刘邦一抬头看到,愣了一下,伸手替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。他叹了口气,只当小家伙是害怕了,于是伸手拉上被子,安抚道:“不怕,睡吧。”

韩信缓了一会儿,看着他,近乎虔诚的,再一次吻上来。就算是他贪心,他还想要再多一点,一点点就好。

原本打算放过他了,却没想到小东西又一次送上门来,刘邦这回不想再做什么正人君子了。韩信的体温比正常人要高一些,做起那些事来也更舒服。特别是对于禁欲许久的刘邦来说,更是把持不住。

后半夜,韩信被弄得乱七八糟,额头的碎发被汗水浸透,疲惫地趴在刘邦怀里喘息。自从遇到韩信以来刘邦都是小心地捧在手心里宠,还是头一回把人欺负得这么惨。

刘邦舒服了,连带着心情也好起来。带着脑袋都一点一点的小家伙去简单清洗了一下,回到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。

韩信全程都乖巧得不行,似乎是累极了。只是刘邦看不见他越来越黯的目光。

黑暗中,一对幽绿的眸子忽地亮起来。韩信抖抖耳朵,轻手轻脚地爬起来。他回头,用痴迷的目光深深看了一眼床上酣睡的人。

许久,韩信才慢慢走出阳台,回身掩上门,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。

“为什么。”韩信看着窗外的夜色,轻轻开口。

树丛悉悉索索动了几下,跳出来一只奶黄的大猫。张良坐在阳台上,静静看着他。

“我好疼……”韩信看了他一眼,又垂下眸子。他抬起一只手覆在胸口靠左的地方,艰难地开口,声音涩涩的:“这里疼。”

在他的记忆里,张良是无所不知的。可惜,这一次,对方是帮不到他了。毕竟情之一字,无人能解。

张良摇摇头,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一觉醒来找不到君主,慌得手足无措的小将军。

“他不记得我了。”韩信低着头,却是遮掩不住的失落。朝夕相处的这段日子还历历在目,他还清楚的记得刘邦的每一次拒绝。要把姿态放得那么低才能得到的爱,太累,也太卑微。

张良叹了口气,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安慰人。他也没有想到秦缓的动作那么快,让他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准备。

“你就不想让他也想起来?”张良想了想,说道。

韩信当然想。他想让刘邦想起一切,想问问他为什么丢下自己一个人。他卯着一股劲儿,走过千难万难,终于到这临门一脚,他害怕了。

他没想到刘邦早就已经把他忘得干干净净,这段如梦一般的日子仿佛都是上天垂怜,他不敢再去赌自己在对方心中有几分重量。他太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。

“他早就不要我了。”韩信摇摇头,说着让自己几乎窒息的话语。提醒张良,也提醒自己。

刘邦迷糊着醒过来时,发现身边没人。刚靠近阳台就听见了这句话,眉一挑,开口道:“你说什么?”

韩信一僵,猛地回头。他今天情绪波动太大,平日里隔着一个屋子的脚步声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,不可能不注意到有来人。

“来。”刘邦推开了门,向他伸出双手,用着和平时一样的温柔语调。

韩信犹豫了一下,转头看了一眼,却没想到张良早在刘邦出现时就转身消失了。

“看什么?”刘邦见他迟迟没有动作,有点疑惑。

韩信回头,鬼使神差地迈开了步子。他刚刚清醒一些的脑子从听到刘邦的声音那一刻起,就像是有一团浆糊炸开。明知面前的也许是危险的陷阱,却深陷其中,挣脱不开,逃避不能。

他本能地走向刘邦的方向。待韩信回过神,他已经像平常一样被刘邦抱着,鼻息间全是熟悉的味道。熟悉得想哭。

“你真的会说话。”刘邦还记得上一次韩信突然叫出自己的名字,倒不是太惊讶。他把韩信的脑袋按在胸前,一下一下顺着纤长的发丝。温柔的触感让韩信忍不住想要蹭蹭他的手。

刘邦一开口韩信就提前认了输,他暗恨自己不争气,却也无可奈何。他想起还在峡谷的时候,到了饭点,他习惯性地喊了刘邦好几声,却都不见人。直到张良慌慌张张从隔间跑出来,神情怪异地看着他,似乎不知该怎么开口。韩信怔了一下,才想起来刘邦已经离开了。

其实在张良眼里,韩信就是个小孩子。小孩子都是受不得委屈的。

最初在峡谷相遇时,刘邦就把他捡回了家。他也乐得惯着这小家伙,什么都给最好的。一开始只是想要韩信忠于自己,他也确实达到了目的。但到了后来,刘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,这份感情就发生了一些变化。

这变化来得猝不及防,又似乎理所应当。

就好像凛冬已久,你忙忙碌碌之时偶然间暼见窗外干枯的枝丫上,探出小小的花芽,惊愕之余才想起,啊,是春天。

只可惜这份刚刚萌芽的感情还没来得及好好酝酿,刘邦就突然地消失在了峡谷,再无音讯。

韩信低下头,耳朵也耷拉下来,尾巴恹恹地垂在地上。他抬起手抵在刘邦胸前,想把人推开,却意外地发现眼前的人纹丝不动。刘邦抱着他的力道比想象中要大得多。

刘邦沉默着弯腰把人整个抱起来,走回了卧室放在床上,脸色却不太好。他还记得刚才听到的话,却无法理解,为什么韩信不愿意相信自己是真心待他。

韩信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悦,心情低落起来,刚被放到床上就迅速钻进了被子里。

“跟我说句话,好不好。”刘邦见他这样,又耐着性子坐在他身边哄道。自从韩信看到刘邦,就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。

韩信露出一个脑袋看着他,张了张嘴,却终究什么也没说。

刘邦叹了口气,忽然想要去抽支烟。却没想到起身时衣摆又被人拽住,他有些惊讶地回头。

韩信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,嗫嚅几番最终只吐出了两个字。

“别走。”

“怎么又哭了。”刘邦坐回去,习惯性地给他顺顺毛。他想起刚刚在阳台上听到的话,虽然不知道韩信的不安从哪里来,但还是认真地对他说:“我不会不要你的,只有你不要我。”

这个承诺在韩信听来十分可笑,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尝试去相信。也许是因为刘邦的表情太过严肃,也许是因为韩信心中的那一点点无法磨灭的期待。

等到韩信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,刘邦才去给他热了羊奶。萧何说睡前喝可以安神,所以在最开始韩信警惕性还很高的那段时间里,刘邦就天天温好一碗羊奶,在睡前看着他喝下去。

虽然到后来韩信的睡眠质量有明显的提升,但看小家伙似乎还挺喜欢的,刘邦也就没断掉。

倒是拥有了记忆的韩信不太习惯了,显得有些局促,垂下了眸子低声道:“你不用这样……”

“哪样?”刘邦没反应过来。

“对我……这么好。”韩信道。

“这就叫好了?”刘邦笑了。“你忘了之前还得我每天喂你吃饭了?”

韩信耳朵有点红,张了张嘴,什么都没说。刘邦把碗放到床头柜上。自己坐到了韩信身边。

“别那么紧张,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,给我一个机会,好不好?”刘邦轻声安抚着。“我们的开始太糟糕了,不如让我重新认识你。”

韩信沉默了一会儿,才轻声说道:“我们的过去,也很糟糕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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